404

忘了我这个爬墙的人渣吧

Life is beautiful





*鹤丸国永x女审神者,已确定关系前提

*极我流鹤审理解请注意













“这世界是如此美好。”










 

 

 

 

 

 

审神者通常是不需要亲临战场的。

但这里既然用了通常这个词,就证明一定是存在着什么例外情况的。

比如说,狐之助所捎带来的,来自时政的一份口信之类的。

原本这样的事虽说不得常见,倒也不是从未有过。于是那一天,审神者和她的近侍也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如同过往无数次所做过的那样出阵去了。

 

异变出现在战场上。

谁都不知道那把苦无是怎么出现在审神者身后的,或许是因为它的动作本就灵敏得出奇、或许是溯行军这次的战术出奇的有效、或是审神者这次有些疏忽大意了也说不定,一切的一切累计在一起的结果就是,谁都没有注意到那个隐隐散发着绿光的身影。就连作为目标的审神者本人,在意识到的时候也是为时已晚。

 

“我靠……!”

腰侧传来的剧痛使她本能地骂出一句,下意识地伸手想去确认伤口的情况,却只带来了满手的淋漓和更多的尖锐痛感。这下可好,她想着,不用看都知道这伤有多糟糕了。审神者小心翼翼地深吸口气,尽可能不去扯动伤口周围的肌肉。其实审神者觉得自己已经有点站不稳了,但她看到她近侍的鹤丸国永已经朝她这边赶过来了,所以她还得再坚持一下。至少,作为大将的她不能这么轻易地就倒下去。

 

“主!还好吗?!”

审神者摆摆手,不动声色地撩起自己的外套遮住伤口。鹤丸国永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扶她,反倒是被一把抓住了手。灵力顺着相连的掌心传进他的身体,比起往常手入时的感觉似乎是凌乱了不少,但好歹也算得上有活力——虽说多半是被气的就是了。审神者一股脑地塞给了他太多的灵力,甚至连他身上的御守都因余韵而恢复了些许力量。

“我没事,”审神者咬牙切齿地抽了口凉气,“嘶……疼死了啊妈的……”

见她这样鹤丸国永反倒是稍稍松了口气,还有骂人的力气呢。

 

“别愣着了鹤丸,去把那家伙给我剁成馅,拖回本丸给你包排骨肉蒸饺吃。”

审神者说这话的时候,由于她脸上护神纸的阻隔,鹤丸国永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也就没看到她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冷汗。眼前的状况也并不允许他停下来仔细查看审神者的状况或是为她做一些应急处理之类的,毕竟溯行军眼看就要打到眼前了,而刚刚伤到审神者的那把苦无仍不见踪影。在看着审神者设下一个应急的结界后,他也就转身再度投向了战场。越早结束这场战斗,才能越快地带审神者去治疗。

审神者目送着鹤丸的身影逐渐融入到战场的沙烟之中,掏出仅剩的几张符咒一股脑地拍在结界上,这才慢慢地放松了神经,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在这里的话鹤丸看不到,谁都看不到,单纯防御的话这些符咒也足够应付……至少,可以稍稍松一口气……但还不能倒下,至少,在带他们回到本丸之前……

侧腰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流着血,这种程度的伤势基本也不必指望人体的自愈能力,那几乎都是个隧道了……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力气打趣,她突然有点佩服自己。失血使她的体力快速流失,就连坐着的姿势都已经快难以维持,脑袋晕沉沉地发昏,思考变得缓慢,甚至视野都开始变得模糊。审神者清楚这样下去她坚持不了多久,可她的刀剑们还在奋战,她必须坚持下去才行。

在带回捷报的刀剑到来之前,审神者只是这样想着,努力地维持着意识。或者说,她也没有去想其他事的余力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到一个熟悉身影,是她的刀。来者正大声喊着些什么,样子有些狼狈,跑步的姿势有点别扭,可能是受伤了吧。

她的刀剑冲过来扶住她,焦急的声音落在耳边,蒙了层雾气似的听不清楚。

“主?!振作点,我们赢了……回本丸……”

啊,赢了。那就好。

于是心里紧绷着的一弦忽地松了下去,她终于支撑不住,身子软软地歪倒下去。一直扯着外套的手放松开来,被遮掩住的渗人伤口就这么赤裸裸地暴露在外。

审神者没听到她的刀倒吸冷气的声音,不如说她其实连来人是谁都分辨不出。侧腹部的大洞还在汩汩地流着血,渗入身下的大地,归于尘土化为养分。她的生命力随着血液一同流失,蛛丝一样的担忧缠绕在最后的一丝意识上,随着她眼皮的浮沉而摇摇欲坠。

然而在合上双眼之后,她就什么都无法去想了,也什么都无法得知了。

 

被紧急召回的时候,鹤丸国永还在战场上进行最后的收尾。他当然是担心审神者的伤势的,但也正因如此,就更不能关心则乱——至少身为刀剑的责任他要尽到,不能再给她留下什么潜在的风险。

然后他怀里的时空转换器猛地发出强光,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扯向通道。在意识被封存回本体之前,他的脑子里剩下的最后一个念头是,她怎么了?

 

他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在时政麾下的某间冰冷的病房中。

在他的记忆中,仅仅数小时之前还在冷笑着臭骂溯行军的人,如今穿着崭新的病号服,笨重的呼吸机罩在面上遮住大半脸庞,只留下一双安稳合着的双眼在外。审神者整个人陷在纯粹的白色中,露在外面的手挂着点滴,鹤丸国永仔细一看,那上面甚至已经有了滞留针。

鹤丸国永从未觉得审神者与白色如此不搭。

时政的医护人员说,以审神者的伤势和出血量,能捡回一条命都已经是奇迹了。现在她身体的状况基本也算稳定,毕竟人还活着,有这些设备的维持,总会慢慢恢复的。但她的意识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谁都说不准。有可能她下一秒就会睁眼,也有可能会就这样一直一直无知无觉地睡下去。

现在的话,暂且还不会影响本丸最基本的维持。时政的人说,简单的事务可以先交由近侍处理,出阵之类的战斗任务统统暂停。作为他们主君的审神者毕竟还活着,灵力的供应还是可以做到的——暂时可以。

 

“如果她能尽快恢复意识,那是再好不过的,对你我都是。”

“如果意识不能恢复,她的身体就只能靠输液摄入营养,无可避免地会衰弱……而到了那时,她所提供的灵力,就不足以维持这个本丸的存在了。”
“请相信,我们也并不希望事情演变到那一步。她是非常优秀的审神者,我们并不希望失去珍贵的战力。”

鹤丸国永沉默许久,开口问他。

“如果她没赶上,本丸会如何。”

“……考虑到这个本丸的能力,不会直接废弃。对于各位刀剑男士,由于审神者灵力的不足,我们会给出两种选择方案,并尊重各位的选择。”

“各位可以选择回归本体沉睡,直到审神者醒来——或者易主。”

 

易主。

身为刀剑,就算有了人身多了人心,终归还是逃不开这两个字吗。

这座本丸的近侍又沉默许久,左手无意识地搭在腰间。审神者给他的极御守就缝在腰带的内侧,鹤丸国永将手掌覆上去,缓缓地握紧,指尖的力道都染着缱绻与怀念,如同在与他的恋人合紧双掌。

“现在的状态能持续多久?”

“大约,只有不到两个月。具体来说的话,六个星期,七周是极限了。”

白衣白发的古刀垂下眼,缓缓躬下身行以一礼。

“明白了。”

 

待到时政的人离开之后,鹤丸国永站在走廊里,隔着一尘不染的厚重玻璃,望向病房的内部,凝望着深陷于纯白病床中的人。

审神者安稳地闭着眼,呼吸面罩上的雾气起起伏伏。她仍在沉睡。

 

他们还有六周时间可以试着去挽回这一切。鹤丸国永不打算将决定拖到第七周,如果到了那个时候她还没醒,他不准备让那个所谓的“极限”更多地去压榨她虚弱的身体。

六周足够了。他这样对自己说。

 

于是倒计时正式开始,近侍回到本丸向焦急的刀剑们说明了情况,安抚住那些眼看就要冲去审神者身边的刀剑。在听闻六周之后本丸的未来时,或是不安或是恼怒或是惊愕,他留下一整个大广间中的刀剑吵闹,自己坐在风暴的中心,不知自己面上正挂着怎样的表情、口中正吐露着怎样的话语。

“我们仍有时间,”半晌鹤丸国永这样说了,“也还有选择权。”

第一周就是在这样的混乱之中流逝的。有了人心的他们自然会有各式各样不同的想法,但日子总归还是要过。鹤丸国永安排好本丸基本的事务,急切的刀剑们商量好轮流去看望审神者。而他或是默不作声或是打着哈哈,每每有谁去医院时他总会同行,在路上的花店摸出枚小判来换取一束鲜活的花朵,带去审神者的病房,然后换掉花瓶里前一天他带来的,已经流失了太多生命力而有些打蔫了的花。同行的刀剑就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最后伸手替他给花瓶里换上了干净的水。

鹤丸国永仍记得审神者喜欢的花,就日日不同地为她带来。

而审神者依旧睡得平静而安稳,并不曾将他捎带来的花的颜色印入眼中。

 

第二周的时候,本丸里的刀剑已经基本接受了事实,尽量维持着现有的生活。他们不约而同地约束住了自己每日切磋的习惯,就算少了这一两场切磋,一时半会他们的战斗能力也不会受到太多影响,但可以尽量减少灵力的消耗。

鹤丸国永仍会日日去审神者的病房,将自己的手覆在她冰凉的手上,轻轻握住输液管来温热其中的药物,希望这能减少对她的刺激。他还是会每天带来一束不同的花,却不像最开始那样心怀过于迫切的希冀,只是单纯觉得如果她醒来看到会比较开心罢了。

有时他会刻意挑一些没人会来看望审神者的时段,也有时本丸那些善解人意的刀剑们会默默为他退出些空间来,让他得以与审神者独处。鹤丸国永与审神者的关系在本丸并不是秘密,大家都明白,此时鹤丸国永才应当是心情最为沉重且复杂的人。

可他还是一声不吭地背负起了这一切,连着沉睡的审神者的份一同扛在肩头,揪着心口费力地喘息着,却还是在最为痛苦的时候,用最为温和的目光去注视她。

“你还真是,睡得太久了呀……”

他在周日的傍晚这样喃喃自语,慢慢合上病房的门。

 

第三周开始的时候,鹤丸国永抱了一个小小的音箱到病房里。木制的,有着圆润的轮廓。他把音箱摆到窗台上,小心翼翼地拧着旋钮调整着音量,最后是生怕惊扰到了谁似的,只留低低的乐声流出。音箱尽职尽责地播放着设定好的曲目,低沉而舒缓,鹤丸国永在乐声中闭上双眼,想起无数个与审神者靠在一起的午后,听着的也是相同的乐曲。

他忽然迫切地希望审神者能够睁开双眼,能够听到这乐声,能坐起身来,摘掉那个碍事的面罩,然后用她那总是含着笑的柔软声音向他诉说同样的回忆。明明审神者就躺在他的身边,手掌就安稳地任他包在掌心,他却感受到无可名状的孤独和思念。

你为什么还不醒来呢,他想,这样的日子我虽然不讨厌,但也的确是太过无趣了点……

是你把我惯坏成现在这个不适应无聊的样子了,总要负起责任来吧。

 

到了第四周,时政的人来了一次本丸,大致问了一下刀剑们的想法。这样的事情一旦出现,当然是不能决定什么,但总会也是会令人感到挫败,甚至绝望。

鹤丸国永开始将一些文件带到她的病房处理。他能察觉到本丸中逐渐弥漫开来的气氛,但不能,也不会去干涉些什么。他坐在陪护椅上,翘起一条腿来方便放那些纸质的文件。病房中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和一点淡薄的花香混在一起,耳边药液滴答的声音和仪器冰冷平稳的滴音此起彼伏,并不是很令人舒服的环境,却令他感到安心。每每处理完几份文件,他会抬起身舒展双臂,再看一眼病床上依旧沉睡着的人,慢慢地笑一下,而后又低下头去处理新的文书。

该做出决定的日子已经迫近,他却不愿去想,只想在这间小小的、沉默的房间里,再多贪图一会这怀念的安宁感。

 

第五周的时候,一些文件被发放到了本丸每个人的手中。鹤丸国永当然也不例外,在看过纸上的内容之后,他将文件收进了自己的柜子里,没有带去审神者那边的打算。

取而代之的,是一本书。书里不到五分之一的地方夹着一枚书签,之前他跟审神者一起读了一点,还没来得及读完。

审神者其实是来自异土的人。他们平日里能够交流,其实都是托了时政的翻译装置的福。在审神者与刀剑结下缘分后,他们就能通过灵力的连接理解彼此的话语,这样即便语言不通也是能够顺畅沟通的。

只是,对于入目的文字,该看不懂的还是看不懂的。审神者倒是对他们的语言略知一二,处理时政一些基本的文件大致还是可以做到的,有个别不理解的地方只要让身边的近侍帮忙读一遍就可以解决了。只是有时,她心血来潮会想读一些他们平日里喜爱的书,文学和古语交杂对她而言还是太过困难了些。

后来这件事倒是有了解决办法,因为鹤丸国永也想读一下她喜欢的书。于是他们开始互相为对方读书,次数多了时间长了,倒是养成了某种习惯,不管需不需要翻译,他们读书时也总会往对方身边凑。审神者喜欢听他用低沉而放松的嗓音所读出的词句,她说那样会有一种在家的安心感。而他也总会在审神者轻缓的声音中不知不觉地舒缓了神经,不同于平日里有些刻意的音色和语气,她的声音也是放松的,低低地,有些随性地,以她在异国时所惯用的语调,将他所期待的故事娓娓道来。不论是再艰涩难懂的书本文句,只要经由彼此之口,就再没有无法理解的可能。

鹤丸国永将那本书摊开在膝盖上,慢慢地读了起来。

他知道沉睡中的人并不会听到,但他依然想这样做,于是就做了。他在午后缱绻的日光里拉起纱帘,隔着模糊而温润的光凝视书页,指尖在页边一点点摩挲过,将她所期待的字句咀嚼读出,融入房间中低沉流淌的乐声,绕过她的耳畔而不得入。

那本书不厚。其实只是一本短篇童话集,审神者总是喜欢这类书的。她是喜欢童话的,也曾叉着腰理直气壮地对他说这无关年龄阅历,人就是会喜欢美好的事物。

他日复一日地读着书,手指在一个个圆满的结局上抚过。那的确是美好的,也的确惹人喜爱。

试问谁不希望属于自己的睡美人,能经由自己的一个吻而醒来。

星期六的傍晚,在房间里的光线逐渐暗了下来,慢慢变得不适合阅读的时候,鹤丸国永一捻书页,发觉已经没有了下一页。

书读完了。

他垂下眼,身边的审神者仍在沉睡,平稳而绵长。

 

星期日的时候,他的身影没有出现在病房中。

而第六周就这样到来了。

 

第六周……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事。

轮班的刀剑依然会来看望病床上沉眠不醒的审神者,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鹤丸国永并不会每天都来了。他不在的时候,床头的花依然会枯萎,护士会将垂下头去的花朵换掉,但却不会有谁为那个花瓶里插上新的鲜花。

星期四的时候他去了一次,看到空荡荡的花瓶,只是默不作声地往里灌了些水,将自己带来的粉玫瑰放了进去。

那天晚上他久违地起了兴致,在本丸众人都已睡下的深夜披了件外套,摸去厨房拎出壶冷酒来,对着庭院的月色独酌。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在他旁边坐下,放下一壶温酒。鹤丸国永望过去,这个本丸的初始刀大人没有披着他惯常的那块白布,清澈的翠色眼眸在月光下直率而明亮。

“一个人喝不觉得无趣吗。”山姥切国广抬手给自己斟了杯酒。

“倒也不至于无聊。”鹤丸国永笑笑,接受了对方这份暖酒的好意。

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修行归来后的初始刀比起之前要更为强大和坦诚,但终归也不是那种能说会道的类型。两人只是无言地对月饮酒,时不时替对方续上空荡荡的酒杯。

酒壶将空之时,山姥切国广将最后一口酒咽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抱歉,剩下的这些都扔给你一人。”

鹤丸国永从他那双眼里看到不加掩饰的歉疚和担忧。同为这座本丸的初期刀,他们对彼此都足够信任也足够了解,很多事情只需点到即止,但山姥切国广还是像现在这样来找他喝了酒。

于是鹤丸国永垂下眼,半晌露出温和的神情来。

“不用道歉。”

“就像我最开始说的那样,我们都有选择权,不是吗?”

 

接下来的星期五和星期六,本丸的刀剑们越发多地去看望审神者,在她的病床前行以一礼。最后的期限快要到了,而他们仍会与她同在。

只是鹤丸国永依然没有出现。

直至星期日,最后一天,在夜幕已然低垂之时,他的身影才突兀地出现在了床前。

他在审神者身边安静地站了很久,目光闪烁着些晦涩不明的东西,嘴唇僵硬地抿成一条直线。

许久,他在漏进病房的月光中仰起头,长长地叹出口气。他调整了一下表情,试图露出他惯常的微笑。

鹤丸国永披着纱雾一般的月光,俯下身去,在审神者的额头落下一个亲吻。

“……快醒来吧。”他低声呢喃。

 

第七周的第一天,时政的人又一次来到这座本丸,向他们确认了文件最后的结果。

这座本丸,几乎所有的刀都选择了沉睡——或是因为高傲,或是因为不甘,他们不愿就这样易主,宁愿选择回归一把沉默的武具,与自己现今的主君一同沉睡至她苏醒之日。

除了鹤丸国永。

“我选择易主,”他说,“并且我也已经联系好了愿意接受我的审神者。”

时政的人低头去确认文件,没忍住还是多问了一句:

“您确定吗?”

“我必须提醒您,如果您选择易主,日后您现在的主君苏醒时,您是不能名正言顺地回归她名下的。”

鹤丸国永只是笑笑:“我签好字了。”

 

“她醒的时候,如果身边谁都不在,会寂寞的吧。”

 

而后他踏进了他新主的本丸。这里他并不算陌生,审神者——他的前主,当初与这里的审神者关系很好,也互相串过几次门。几天前他来到这里说明来意,这里的审神者被他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直到他在屋内坐下,一点点地说清了前因后果,对方才逐渐冷静下来。

……我个人的话,是没有问题的。这位审神者沉默许久,这样说道。但我不能确定我本丸刀剑的想法,特别是……

她这样说的时候,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她近侍的鹤丸国永。那位鹤丸国永垂下眼,神色里倒是看不出太多不满。于是鹤丸国永知趣地现行告退,约定几日后再来拜访。

再见面时,对方明确地告诉他,她代表她的本丸,欢迎他。

 

如今鹤丸国永向这位审神者恭恭敬敬地垂身行礼敬她为主,本体刀摆在身前半步处,视线与头颅一同垂至地面。

他向新主提出的仅有的一个请求是,不要限制他去见她。

新主无言地点了头。

 

于是生活还是要安稳地过。平平无奇,没有波澜,与任何一把鹤丸国永都别无二致。他服从命令出阵喂马,到了演练场上绝不留情,去了战场也定当竭尽全力。

他只是依然保留着去那个病房的习惯,习惯在熟悉的花店用一枚小判换来一束她喜爱的花朵,习惯在那个并不舒服的看护椅上读书小睡,再在她平稳悠长的呼吸和仪器古板的滴声中起身离去。鹤丸国永去那里的频率并不算高,但日子久了,就连如今这个本丸的人都知道,如果哪里都见不到他的身影,只要来这个病房就一定能找到他。

日子总归还是要过。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刀剑男士不理解所谓的寿命,在充足的手入条件下连对死生的看法都逐渐淡薄。

将战斗作为日常的一部分,也将这间病房作为生活的一部分。

鹤丸国永行走在这条看不到尽头的道路上,早就不再怀抱过多的希冀。他对如今的主君同样怀有充分的尊敬,对她接受了他这点也感到感激。他自认,为这位主君所挥出的每一刀,都必定是竭尽全力,尽到了他身为刀剑的忠义的。

只是她呼吸面罩上层层浮起的雾气依然会使他感到安心,他恐怕也并不想将这间病房,这张床,这个一尘不染的纯白色的小方块,从他的日子里剥离出去吧。

 

日子就这样继续流淌,不止不停不留歇地向前奔流。最开始鹤丸国永还会记一下他去病房的次数,久而久之也就作罢了。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

如同他所读过的那无数本童话书中一般的结局,降临到了他的身上,以至于他一时半会都没能反应过来。

鹤丸国永记得那个午后,他像无数个往日一样在她的床边读书。他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书页上,自己也沉浸在了故事之中,以至于病床上的人指尖动了动他都没有注意到,还是仪器的尖锐音效将他从故事里拖回了现实。他难得慌张地想去找传呼铃,一眼却看到床上的人已经睁开了双眼,眼中充盈着令人怀念的笑意,就那样温和地注视着他。

她的身体已经太过虚弱了,没有直接补充水分的喉咙发不出声来,但她还是眨眨眼,朝他做了几个口型。

“早啊。”

医护人员冲进病房,鹤丸国永被赶了出去。

 

待到他们下次见面的时候,她床周那些用以维持生命的器械大都被撤了个干净,如今只留下点滴还挂在她的头顶。床上坐着的人转过头,视线落到他身上便微微地笑了起来。

“抱歉,我是不是让你等太久了?”

鹤丸国永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太长的岁月里他积累了太多想要诉说的东西,此刻一股脑地涌上心头哽在喉间,反倒是半个字都说不出了。

“……说好的排骨肉蒸饺呢?”

半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了,满溢着失而复得的庆幸与欣喜。

她笑了几声。

“那去买点排骨好不啦?难不成还真打算吃苦无啦?”

好像她只是小睡了一觉,一切都没有改变。

 

但事实是一切都已经变了。鹤丸国永心知肚明,她自然也能从灵力的连接上感受到究竟发生了什么。

多半会被怪罪吧。鹤丸国永想着,毕竟他自己都觉得过分啊。

一觉醒来,自己的恋刀成为了他人的刀剑,而自己就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被决定了一切——想来歇斯底里都是有可能的。

他习惯性地坐到那把看护椅上,难得不知该从何开口。

最后还是她先开了口。她伸出手,慢慢地,温柔地,覆在他的头顶上,揉了揉。

“让你一个人扛着这么多……这么久……真的对不起。”

“谢谢。”

鹤丸国永张了张嘴,声音不知何时变得干涩而沙哑:“……不生气吗?”

她只是摇头:“虽然只是猜的,你多半是为了等我吧。”

于是鹤丸国永再也不想忍耐心里奔腾的思念。他伸出双臂,将眼前的人珍而重之地揽进怀中。

“……抱太紧的话,伤口会不会出事?”

“没事的,”他听到怀里人几声轻笑,“这时候了还想这么多做什么。”

然后她主动回抱住他,紧密地,将手掌覆在他背后一下下地轻拍。

这是一个如童话般的,失而复得的拥抱。

 

“你现在的主君……如何?”

“是熟人,隔壁本丸的那位。”

“是她啊,那我就能放心了。”

 

她慢慢放开鹤丸国永,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肃穆。

“你明白的吧,鹤丸……于情于理,你都不应当再回到我身边了。”

而鹤丸国永握了握拳,露出苦笑。

“是啊……我当然明白。什么都让你抢先说了,倒真是吓到我了。”

 

终归还是刀剑。

刀剑会易主,从来都不是稀罕之事。

更何况,在这种情况之下,就像刚刚所说——于情于理,都不应当再生节支了。当初是他鹤丸国永决定了从此作为他人的刀而活下去,如今他自当为他的决定负责。所谓决断,总归是不可儿戏。

这就应当是最好的现状了。

 

“这样就好。”

身着干净病服的人背对着房间的窗户,纯白的窗帘在她身后被风扬起。

“不会有人因失落而感到寂寞。”

“也不必有谁再继续承受别离的痛苦。”

“你和我都还活着。”

“我们都会幸福地生活下去。”

 

她扭过头去直视窗外灿烂的日光。

“这世界是如此美好。”

 

 

 

 

 

 


 

 

 

 

 

 

 

 

 

 

Fin.

 

 

 

 

 

 

 

 

 

 

 

 

 

 

 

 

彩蛋:隔壁审神者的忧郁

 

大家好,我是隔壁的审神者。

原本磕我隔壁家那对鹤审磕得很爽,日常吃瓜看戏偶尔串门喝茶,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谁知道他们家突然就出了这么大一个事,她家的鹤丸国永也跑来我家了。

这倒是无所谓,那种情况下我也不可能扔下他不管。

但现在她醒了,这俩人却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都不愿意让这位鹤丸国永回自己家。

总是念叨着于情于理和忠义之类的话,甚至连我劝都不听,就是不肯回去。

我家的鹤丸老爷子都要被他们气笑了。

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别再钻牛角尖吗,急,在线等。

 

 

 

 

这篇有一个碎碎念的后记,如果有兴趣的话请翻合集下一篇吧。

 

 

 

 

 

 

 

 

 

 

 


评论(2)

热度(48)